五条人主创茂涛顺德开讲,乐评人张晓舟论五条人的音乐源流

佛山日报   2021-12-14 21:54:22

佛山日报讯 记者唐燕报道:“当时我和仁科想创作一些独特的东西,就怪力乱神一点”,12月11日在顺德华侨城美食博物馆举办的“一思一食”系列讲座的“地方、音乐与实践”环节中,五条人的主创茂涛来到现场开讲,和著名的乐评人张晓舟展开一场精彩的对话,从音乐的维度诠释了“地方”的意义,梳理五条人音乐的源流。

无论是作为乐队,还是作为现象,五条人都是一种辨识度极高的存在。他们的走红也并非偶然,而是因缘具足的必然发生,是时代情绪中按捺不住的一种巨大共鸣。他们身上完美集合了诸多内含张力的因素,比如庶民草根气质和知识分子人精神内核,比如生命原乡和全球化,比如传统资源和当代眼光,等等。五条人之所以成为五条人,他们有着丰富的生命特质,可以从很多角度去解读。

五条人身上野蛮生长的时代特征,彪悍的生命力,以及烟火交织的人间市井,气象庞大,不会被任何标签所局限,其精神资源也来自很多方面,丰富驳杂。但无法回避的是,“地方”仍然是其音乐艺术的故乡所在。众所周知,当年五条人在广州走鬼摆摊卖打口碟的过程中,接触了大量的西方音乐,但正如茂涛所说,“在这之前我们也接触到海丰一些地方戏曲,这些地方戏曲、童谣、歌谣也是从小就进入你耳朵的。”在接触了大量的流行音乐和西方摇滚乐之后,他和仁科意识到要创作“我们自己的东西”。

张晓舟在讲座中评析的几首歌,都不是五条人当下最火和最流行的,而是早期用方言演唱的作品。张晓舟把一摞书带到讲座上,“(这些)全是潮汕或者海丰的民歌、渔歌等等,这是一个民间文化的瑰宝”。这些歌谣成为五条人早期创作的一个资源。比如,《雨来淋秀才》这首歌就来自这些民间歌谣,歌词在民间有着无数版本,但无一例外,秀才都是一个被嘲笑的迂腐对象。这大概包含了两种传统的有趣互动。经由儒家文化的改造,《诗经》承载了“温柔敦厚”的诗教传统,但在民间自由生长的民歌传统中,则一直保留了一种强悍的生命气息,这种对儒家正统文化的颠覆,张晓舟称之为“怪力乱神”。五条人蓬勃野气也得自故乡民谣传统的滋养。而张晓舟认为,五条人能达到一定的高度,因为具备了两面,温柔敦厚和怪力乱神。

对故乡的回望,五条人是非常有心的。一个娶不到老婆的疯子,跑到一个纺织厂门口粗俗叫骂,骂老板为什么要把那么多女孩子关起来。茂涛被这个画面震撼到,《阿炳耀》因此而创作,为中国民谣提供了一个难得的经典画面:乡下一个性压抑的疯子,在纺织厂门口的叫骂。地方的、时代的、人性的,各种因素齐备,粗砺的画面感背后有着温柔的关怀。张晓舟以“伟大”来评价这首歌,并打趣道,“五条人的走红还是挺好的,因为从来没有怎么出过红歌星唱歌唱得那么难听的,而且唱那么多脏话。”

 

讲座现场,茂涛演唱《十年水流东,十年水流西》。视频/佛山日报记者唐燕制作

故乡是精神原乡,也是出发之地。关于“地方”,张晓舟说我们要谈论的是“地方”,而不是“地方主义”。这正是谈论地方性却不得不警惕的,狭隘的地方主义,因固步自封而丧失成长性。但这个陷阱已经被五条人完美规避。张晓舟看来,所谓“地方”,可以再造,是不同的时空,可以碰撞出一种东西。

《雨来淋秀才》虽然有海丰民歌的底子,但茂涛回顾创作历程,这首歌吸收了很多养分,比如河南坠子郭永章和香港盲人地水南音大师杜焕的音乐等等,他们把自己听到到的各种音乐,融合进来,变成一种奇特的体验。海丰当地还有客家人混居,《他把反话正面讲》就来自客家山歌,但却用鼓手长江的方言邯郸话来演唱,用张晓舟的话来说,玩了一个陌生化的效果。 

正如贾樟柯所说,一个人通过离开故乡来获得故乡。在张晓舟看来,如果没有离开海丰就无法认识海丰,这些作品都是离开海丰之后创作的,有了距离才能去观察,视野很重要。韩东曾经送他们一本书,书中第一句话“最好的游记是异乡人写的”,茂涛和仁科都非常喜欢,不止一次引用。

不管是在地摊上卖打口碟,还是在博尔赫斯书店接受法国文学的滋养,五条人,从故乡出发,其丰富性日渐积累。原生野性不是他们的全部,正如讲座结束前,茂涛提醒观众:这只是他们的一个方面,他们还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。